东非之粗犷欢悦的恩戈玛

　　非洲人天性喜舞亦善舞。我羁旅东非四年，经常见到这样的情景：无论男女老幼，只要一听到有节奏的声音，就自觉或不自觉地抖起双腿，扭起臀部，兴致勃发，舞之蹈之。

　　舞蹈在东非统称为“恩戈玛”。恩戈玛在斯瓦希里语中是“鼓”的意思。因鼓是舞蹈的主要伴奏乐器，恩戈玛逐渐引伸为异彩纷呈的东非民族舞蹈的代称。

　　东非二百多个部族，几乎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特有的恩戈玛。“没有舞蹈，就没有非洲生活。”这是确实的。非洲人白天跳，夜晚跳，有时是通宵达旦地跳。他们迎宾时跳，过节时跳，祝寿时跳，结婚时跳，添丁时跳，举丧时也跳。有人说，除睡觉之外，非洲人有一半时间是在欢舞狂蹈的节奏上度过的。话未免有些夸张，但却抓住了他们喜舞善蹈的性格特点。

　　文艺反映社会生活。东非社会生活的各方面，经聪明伶俐的各族人民的巧妙编排，无可不能入舞。部族历史、祭祖祈神、战事农耕、放牧狩猎、男女恋情，则是最常见的舞蹈题材。

　　东非的不少部族强悍好斗。他们与人斗，英勇善战，出了不少勇士。他们与兽斗，拉弓射箭，出了不少好猎手。他们的战斗与狩猎生活，在舞蹈上有强烈表现。乌干达北方阿乔利族的《布沃拉舞》，是大型的战争舞蹈。二百多名男演员，个个腰扎花斑兽皮，头插雪白的鸟羽，踝系沉重的脚铃，一手提着皮鼓，一手拿着砍刀。鼓声和铃声的交响，似杂沓的脚步声起，战士们在追击敌人。而一阵突然爆发的呐喊，砍刀劈刺，似与敌人拼杀。整个场面雄浑粗犷，气势磅礴。而坦桑尼亚东北部坦噶地区流行的《乌卡拉舞》，是猎舞，另有一番情趣。英勇的猎手们身背弓箭，手持长矛，要外出狩猎，男女老幼皆来送行。他们载歌载舞，展现打猎时的威武场面和猎归时的欢乐情景。这种狩猎舞，虽然威武，但基调不似战争舞蹈那样严酷。它总是在威严中充满诙谐和欢悦，使猎手在兴尽后能愉快上路。

　　东非现在有更多的部族从事农耕，因而反映农事活动的舞蹈也就特别多。坦桑尼亚北部苏库玛族的《戈博戈博舞》，表现农民耕作和收获的喜悦。男女演员都腰缠用禾秆制作的衣裙，头戴用茅草编织的凉帽，手拿锄头或砍刀，在雄浑的鼓声伴奏下，一会儿播种，一会儿耕耘；一会儿收割，一会儿将粮食进仓。舞蹈展示了农事的全过程，表现了耕作的辛劳和丰收的喜悦。这是直接同农事有关的舞蹈。还有不少舞蹈从一个方面反映农事活动。马孔德族的《姆多莫舞》是祈雨舞。天值大旱，禾苗枯槁，农夫心急如焚。男女青年们纷纷来到祖先的墓地，击鼓作舞，祈求先祖的灵魂向上天求情，降甘霖于人间，使人们免遭饥饿之祸。

　　在东非各部族中，最常见的还是表现男女情爱的舞蹈。许多部族都有这样的说法：不会跳舞的姑娘无人恋，不会跳舞的小伙子无人爱。这种说法看来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许多部族的男女青年总是把在节假日或劳作一天后的黄昏举行的舞会当成寻爱求偶的场所。不会跳舞，那是无法同异性接触的。反映这种求爱活动的舞蹈，最典型的恐怕要数布索加族的《塔梅纳——伊布加舞》、阿乔利族的《丁吉——丁吉舞》和在鲁犹马地区流行的《曼加卡舞》。在《塔梅纳——伊布加舞》中，先是少女上场，用胸部和腹部激烈起伏的动作表达自己的柔情蜜意。被吸引的男子激情难抑，然后鱼跃而上，通过踢脚、扬臂等动作，尽情展现自己的刚健之美。一时间，男女对舞，旋转如飞。舞影憧憧，说明他们已陷入如醉如痴之境。在《丁吉——丁吉舞》中，也是少女率先翩翩起舞，而小伙子们在一旁执琴携鼓伴奏。琴鼓节奏加快，舞步紧跟着飞旋。跳到激狂时，伴奏的小伙子们涌上场来。这时，杂沓的舞步和激越的乐声交合在一起，男女互相追逐，气氛热烈。而在《曼加卡舞》中，少男少女一齐上场，各自寻找自己的爱侣。少年看中一个姑娘，就双手抚摩她的头。姑娘若有意，就莞尔一笑，同少年一起离开众人，迅即跳起双人舞。众人见此，呼啸一声，也随着他们跳起来，祝贺有情人终成眷属。

　　东非各部族还有大量舞蹈并无特定的主题，只是通过一些独特的舞蹈语汇，表现人们的喜怒哀乐之情。布索加族的《萨来亚舞》和坦噶地区的《塞罗舞》是迎宾和群众集会时经常跳的舞，节奏强烈，动作遒劲，情感激越。布干达族的《巴基西姆巴舞》和马腊地区的《穆索马舞》则是婚娶、庆寿时常跳的舞，舒缓时表示祝福，激越时表示喜庆。

　　东非舞蹈不但内容丰富，艺术上也有鲜明的特色。如果说东方的舞蹈注重运用手指、脚尖和眼神表达内心复杂细腻的感情的话，东非的舞蹈则主要通过身躯和四肢的大动作来表达一种热烈、粗犷的激情。男演员喜欢以两臂和双腿的猛烈伸屈来带动全身，做出变化多端的舞姿。女演员总是以高耸的胸脯、柔软的腹部和宽大的臀部快速而狂放的扭动，来展示自己高超的舞艺。东非的舞蹈给人总的印象是，动作幅度大、速度快，显得热情奔放，豪壮粗犷。这样一种特殊的舞蹈语汇，伴以暴风骤雨般激昂的鼓点和万马奔腾般急促的琴声，使舞蹈的节奏显得更加强烈。舞蹈的节奏其实是生活的节奏，是生命的节奏，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非人民战天斗地的豪迈情怀，也反映了他们热情奔放的民族性格。

　　东非各国都有专业舞蹈团。而最常见的，则是各部族、各地区、各村落业余的舞蹈队。在迎宾时，在节假日，在群众性集会上，我们经常看到他们的身影。而在他们的带动和感染下，往往形成几百人、几千人集体共舞的欢乐场面。这时，包括国家元首在内的一些要人也会参加进来，与民同乐。有人说，东非人个个是舞蹈家。看到这种壮观场面，谁能不信服呢？东非著名舞蹈家泰蕾扎·基索洛女士在同我们谈到东非人对舞蹈的酷爱时说：“我们是在娘肚子里跳着舞成胎，跳着舞来到世上，跳着舞生活、劳作，又跳着舞离开人世。我们一时一刻也离不开舞蹈。”确实是这样，对东非人来说，舞蹈是生活的闪光，是生命的跃动，是从往昔阔步走向未来的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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