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非之“小人国”纪行

　　在我们离开中非共和国首都班吉市的前一天，正值公休日，主人邀请我们去“小人国”看看。我们在恩贾梅纳工作期间，对居住在中非原始森林中的“小人国”早有所闻。于是我们欣然应允，说句实在话，我们打心眼里也很想目睹这充满神秘故事而又具传奇色彩的土地和这里的风土人情。

　　阵阵雷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窗外是一片漆黑，大雨伴随阵阵雷声倾盆而下，敲打在铁制的屋顶上发出震耳的噼啪声。我下意识地看看夜光表，时针正指向凌晨5 点。同屋的黄先生此时也从床上爬起，不时向窗外望望，喃喃地对我说：“看来，今天的行动要落空了。”我安慰他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在非洲我已度过了两个雨季，每当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如注时，只要耐心等待，不大一会儿，就会雨过天晴，地面积水消失。在这里多是过头雷雨，阴雨连绵的天气很少见。

　　我们步入大厅，酒家老板早已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了。他要我们准备好照相机和遮阳帽，并把长袖衫和长裤穿好，皮肤不得外露。我们匆匆用过早餐，准备启程。约摸6 点钟，汽车喇叭在大门外响起，我们走出户外，天空已经放明，蔚蓝色的天空一丝云彩不挂。清新的空气中散发出玉兰花的芳香。酒家老板从房间拎出两个大塑料袋并指给我们说，一个是我们的午餐，有面包、香肠、鸡蛋、可口可乐和啤酒；另一包特别叮咛我们是给“小人国”主人们的，有盐巴、火柴和花布。送给他们这些礼物，他们才能视你们为可靠的朋友，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那两块花布是送给酋长和他的妻子的。

　　为我们开车的是当地华侨李先生，这位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是个中非通，已多次驾车陪同中国人到“小人国”探游过，轻车熟路。汽车绕过市区空荡荡的广场，径直向西北方向驶去。中非共和国的南部毗邻扎伊尔和刚果共和国，紧挨赤道，属热带雨林气候，大地被莽莽的原始森林遮盖得严严实实。林间道路蜿蜒曲折，但很平坦，行车并不困难。李先生边驾车边给我们介绍，实际“小人国”是不存在的，所谓“小人国”是指俾格米人部落，因为他们身体矮小，外人就称呼他们为“小人国”了。他们原是非洲大陆最古老的民族之一，早在公元前就已散居在非洲许多地区。由于身体瘦小，没有文字，语言简单与外族又不相通，自卫能力极低。他们长期受到其他种族的虏掠和屠杀，生存环境恶劣，不得不逐渐地退隐到莽莽的雨林中去，借助绿色屏障来保护自己。他们长期出没于野兽和蚊蝇的困扰之中，又受到自然界无情的侵害，无医无药，生活十分艰辛，老人和儿童死亡率很高，人口在逐年减少，到现在也很难说准还有多少俾格米人生活在这些地区。他们以几十人和上百人为一群体，形成氏族部落，部落推举德高望重的长者为酋长，一切都要听从他的指挥。男人一般白天出外狩猎和采集野果，妇女在家看孩子和准备食物。他们居无定所，经常迁徙，行踪漂泊，要寻找到他们就要看运气了，李先生侃侃而谈更增添了我们对“小人国”的一种神秘感。

　　经过两个小时的疾驶，我们到达了洛巴耶省省府姆拜基。稍作休息后，汽车开始向与刚果共和国交界方向驶去。此时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地面被雨水冲刷过后凹凸不平，汽车在绛色的沙土路上剧烈颠簸，不时扬起阵阵沙土，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到9 点多钟，李先生伸手指给我们看，前面路旁那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就是非洲有名的黑乔木，从那里为起点就进入俾格米人出没的地界。我们看看前面再无路可通了，李先生只好把车停靠在那棵大树下面，带领我们钻入原始森林，寻找俾格米人的踪迹。

　　一条铺满枯草败叶、只有尺来宽的小道曲曲弯弯，天空被树干和藤蔓横七竖八地遮蔽着，灰蒙蒙地状似一条天然的绿色长洞，阴森而带有些恐怖感。我们一字儿排开，紧紧依靠着弯腰前进。多亏了酒家老板告诫我们要穿长袖衫和长裤，否则真要被左右伸展出的镰刀般的叶片割伤，或许看上去是一根弯曲的枝条，但又极可能是一条致人死命的毒蛇。我们紧绷着神经，顾不上被汗水打湿的面孔和身体的疲惫，一股劲地往前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前面展现出一线阳光，我们来到了一片小小的空地，李先生示意我们止步。这时只见两个赤身裸体的孩子慌忙地向森林中跑去，一晃眼工夫不见了，同时从树丛中走出一个男人，惊愕的眼睛直瞪着我们，看上去1.2 米的个头，皮肤呈深棕色，头发也不像非洲其他种族那样短粗卷曲，鼻头微微向前翘起，全身赤裸，仅在腰中系一条寸来宽的树皮带，在肚皮的下方用树叶遮挡着私处。李先生面带微笑，缓缓地走上去，伸手递过礼物，那男子接过去似是点了点头，原先那种带有敌意的神情也消失了大半，我们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慢慢地松弛下来。李先生并未与对方讲话，只是不停地指指画画，像打哑语一样，尔后举起手向远方指去⋯⋯或许是对方已明白了李先生所要表达的意愿，半信半疑地扫了我们一眼，随手捡起一把砍刀，头也不回地径直向森林中钻去。我们紧跟其后，左旋右拐，前突后转，尽管那男子不时用手中的砍刀将左右伸展的枝条砍断，但我们的双手仍只顾不停地扒开蒿草，辨别不出方向。地面泥泞并蒸发着令人窒闷的气息，汗水打湿了衣衫，我们气喘吁吁，行进得十分艰难。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总算到了一块网球场大的空地，地面像刚刚采伐过似的，树干、杂草、树叶和刚燃过的灰烬混杂在一起，一片狼藉。

　　我们等候在林子的边缘，李先生跟随那男人向深处走去，只见一位满脸胡须的长者急匆匆地迎上来并和那个男人叽里咕噜了一阵子，李先生不时点头微笑并把我们的礼品送上，这时我们也慢慢地跟了上来。李先生回头告诉我们，长者就是部落的酋长，他看我们没有敌意，示意我们可以自由活动了。我们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缓慢地向他们居住的地方移动。房子极为简陋，用树枝搭成，长宽高都不过两米。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芭蕉叶。我抢先从一个门样的洞口钻进去，里面没有床，只是在地上铺垫了一层树叶，“门”的两侧各挂了两张兽皮，一张用竹竿弯成的弓悬挂在中间的木梁上，除此再一无所有。房里灰暗，阳光从叶隙中透进来洒落在地面上形成光点，四周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霉烂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没有风，显得炽热异常。李先生告诉我们，这就是夫妻共用的住房，紧倚在这间房子的左侧，有两个半弧形的小屋，长宽高都不过一米，这是孩子们晚上睡觉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所称呼的房子，其实只不过就是用枝叶搭成的隐蔽棚，既不避风也不挡雨，更难以抵挡野兽和蚊蝇的侵扰。我们参观的所有房子都均匀地散布在空地的周围，背靠森林，面向空地，几乎都是一种模式，没有多余的家产，也没有贫富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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